我與獄長提著天正的手臂,在志朗叔及牧師的引領之下進入刑場。
這時候,倩雲的音樂已經飄盪於空間之中。
她選擇的是《奇異恩典》--一首我聽過許多遍的聖詩。
可是,這一次是特別的。
不單是因為在工作之中聽到這聖詩,而最重要的是演奏者的演繹。
在平和的音符之間,我彷彿感覺到特別的悲哀──雖然是淡然,卻令人悸動。
而且,這些音符擁有一種特別的魔力,似乎牽動著天正本來平靜的內心。
在我們行到絞刑台的階級之前,他突然停下腳步。
「正兒,怎麼樣?」獄長問道。
他猶豫了一會,隨即輕輕地搖搖頭,用穩健的步伐踏上階級。
我不得不佩服天正──大多數死刑犯是沒可能自己拾級而上,我們需要半推半拉將他們押送上絞刑台。
當他們看到索環的一刻,雙腿立刻發軟,站也站不起來。
可是天正可以自己上階級,我與獄長只不過是象徵性的撐扶著。
到了台上,劊子手與他的助手已經站在閘門旁恭候我們。
我們將天正帶到索環之前,讓他站在記號上面。劊子手的助手迅速用一條較長的皮帶將他的雙腳緊縛。
獄長站在他的前方,換上一張冷靜的面孔道:「阮天正,你因為脫逃期間犯下謀殺罪罪名成立,
被法庭判處絞首之刑,直至氣絕身亡為止。你有沒有說話想說?」
「有。獄長先生。」他平靜的答道:「作為一個囚犯,我十分多謝你對我一直的關照--
因為我沒有想過身為終身囚犯的我會得到任何人的關心。
多謝你!作為倩雲的丈夫,我的太太和她腹中的孩子就拜託你了……」
接著,他望著台下續道:「倩雲,其實我一向覺得身為囚犯的我根本與你的身份不配。
所以我一直想和你保持一個距離--可是我們最終都是在一起--這也許是緣份罷。
對不起,我不能再在你的身旁保護你了。最後,我想我一定說這一句:
我相信長笛也適合你;但是,我還是喜歡你拉小提琴的樣子。」
最後,他淡然一笑:「岳丈大人,我要走了。保重!」
獄長輕輕地點頭:「保重!一路走好!」說罷,他行到一旁。
劊子手隨即用黑色的布袋笠在天正的頭上,然後將索環套在他的頸項上。
被笠上布袋及索環的天正轉了一個比較慢的節奏去呼吸。
而由於布袋的關係,他那慢卻深的呼吸是清晰可見的。
時鐘的指針移到十二字之上。劊子手也瞄一瞄獄長,等待著他的示意。
獄長沒有立刻示意,他再多望天正一眼。良久,他才點頭。
劊子手立刻握緊閘門的機關,重重地拉動。
可是,站在閘門上的天正卻好端端站在閘門上,一點都沒有動!
我在日間的時候進行預演時見到閘門可以打開──並且好幾次!而劊子手與助手也詳細檢查所有機關──
除了認為閘門需要改善之外,他們沒有發現其他嚴重問題。
這是我當獄警而來第一次發生這一種情況。
劊子手用力拉動機關幾次,但是天正仍是好端端站在閘門之上!